僑中二街

   我不知道也不確定,我最珍視的,應該就是心態上自我流放的那段時間,後來會發生什麼毫不在意也從來不去思考,就肆意的在馬路上走,在廚房裡聊天,工作室裡抽菸,沒話聊了就談那個談不完的藝術話題。

  有陣子我常說到,一個人總要營造一些事情,接著你才能把自己放進去然後活下去,我們活在彼此身上,但他令我感覺有點不同,那種感覺至今仍舊說不上來。他有他自己的困惑,不必去營造事情,而是直接投身於其之中,這體現於他所做的任何事,說話、攝影、泡咖啡、讀書,而與他接觸的過程裡,也讓我漸漸願意變得活在困惑之中,重視呼吸(生活)勝於一切,唯有人格的改變,做的藝術才會徹頭徹尾的轉變,困惑愈多,愈不敢假裝,藝術就應該是裝裝樣子的誠實,裝給誰看同時又誠實給誰看。


周:對我來說我自己的作品本來就沒有文字,而不是我不需要文字,文字出現的目的是為了解釋,只不過這些動機、轉折、感覺往往詞不達意,我們都知道與人說話的時候要會「讀空氣」嘛,我覺得觀看繪畫的時候,那個「讀空氣」的狀態蠻好的,就是有些人看你的畫,可能不會來問你問題,或是特別回應、回饋甚麼,但是從他的表情或反應中,便可以知道他感覺到了一些東西,我覺得那對我來說就蠻珍貴的。


我們在陽台坐下後,開始點菸,一口一口地喝著咖啡,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料這些,楷倫與我所識的許許多多藝術家稍有特別之處是,他的創作歷程並沒有很依附藝術史的脈絡,儘管是現在,他的作品仍與大多當代藝術家的作品不同,文字與充足大量的論述背景並沒有包裹,甚至做為畫作的主要支柱,於是我便問了他這一想法的根基與由來,再回答之前我們將一旁開始便激昂的音樂調小聲了一些。


周:我覺得看你寫的字跟我的圖搭在一起的感覺,對我來說共通點就是都很赤裸吧,因為裡面都是有情緒,有慾望,甚至有很私密的事,或是一些…甚麼。我覺得,會有一種希望是大家可以愈來愈感性,大家不要太理性。


應該說當你在面對一件藝術家所赤裸出來的作品時,這類作品或許存在某種先決條件,不僅僅是去運用大腦或視網膜,更好的方法可能是將自己攤開一部分,或是翻出一折,用自己赤裸的狀態去理解作品。


周:對對對,可以這樣說,其實那種感覺有點像是你看到電影,裏頭的某一個片段,你被戳到了,要哭出來的那種感覺,只是電影院裡可能沒人看到你哭。但是我覺得…沒有,沒有我覺得。


他說他並沒有特別看很多文學作品,記下來的名字也不多,但有個畫面很令他印象深刻。


:那是畢飛宇(1964-,中國)所寫的《推拿》,在進入故事正篇之前,他寫了一段與推拿有關的東西,他在描述一個大叔在推拿店裡剛結束按摩,緩緩坐起身來,用頭與頸部在空氣中寫了一個字,我現在已經忘了那個字是什麼,是一個中文字,一開始我對這段文字不是很理解,於是我閉上了眼睛,也用我的頭在空氣中寫了一遍那個字,幹,我發現那個字原來就是他被按摩完,很舒服到搖頭晃腦地整個畫面,作者竟然用這樣的方式去描述出來,我覺得太酷了,令我印象深刻。


通常在我寫完每個月要發表的文章後,我才會開始從他給我的作品資料庫裡去挑選作品,而文字與畫作的相遇也正符合預期的透露出我想要的感覺,我認為那之間存在一種電影感,文字故事筆畫出一幕幕畫面,而這些畫面的完整之時,畫作的配合之於我來說,是一種蒙太奇的表現,我的概念裡它是片刻間會切換到一個時間點與背景上面。


周:我一直都希望我的作品可以達到它是溝通的橋樑,而之前與電影合作的慘況正是我盡量想避免的,我曾經在大五那年跟一部電影有合作,電影裏頭藝術家所做的作品一部分是我畫的,只不過這部戲裡藝術家那個角色最終淪為一個符號,甚至它的台詞都空泛的像口號,連爭議性的東西都做得太刻意。

我告訴他我看過那部電影,就在上個月我工作時間覺得無聊就在網路上點來看,電影大概是在說這樣一個故事,一位不得志的中年抽象畫家在監獄教受刑人畫畫。過程中發現其中一名青年犯人有著極高的繪畫天份,於是他也想讓世人感受這樣的美,爾後他便說服了獄方,辦一場受刑人畫展。我們兩個都認為整部電影顯得浮浮的,像是畫炭筆素描時沒有充分壓進去畫紙裡的碳粉,一震後便通通落下,徒留模糊不清的輪廓。

  那天後續我們還是閒聊了很多,換了一種咖啡豆來品嘗,繼續抽菸,我甚至不太管原先制定採訪的內容了,只記得後面觀賞了他的幾本素描簿,裡面有個特點,那就是他很少畫男人,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因為他很少看見會令他想畫、值得畫下來的,而我翻閱那些素描時,裡頭人物的五官、身形都展露出獨有的氣息,我能感受到鉛筆與紙張些微不平整接觸所勾勒出的線條,碳粉與生紙碰觸與分離的動人,引出被繪畫對象的氣息。後來我向他分享了我的新作,交換了延綿不絕的想法、話語,只不過那就是另一件事了……。


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

為了裝進沒什麼的訊息,因此有了一個又一個的房間—邱靖婷

《18號5樓》王襦萱個展

維持